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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44 一場秋雨一場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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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歌。”

許清歡斂起小臉的欣喜,眸色深處一片黯然,恭敬地朝來人行禮:“臣女拜見皇上,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
南瑾瑜從院墻飛身落地,連忙扶起許清歡:“身上有傷,何須多禮。”

許清歡直起身,站穩,微低著頭,視線下垂,未語。

“對不起,讓你受苦了。”南瑾瑜擡手輕輕將北如歌攬進懷裏。

受苦?她挨藤鞭的時候,他站在一側冷眼旁觀,如今又來作甚?!若不是念著如歌愛慕他,不想他厭棄如歌,她非得給他一耳光不可!許清歡強忍著心口的怒火,輕輕搖了搖頭。

“你放心,等事情都結束後,我必紅妝十裏,迎你入宮。”南瑾瑜的下顎抵著許清歡的頭頂,柔情許諾。

一旁的香蜜,看到這一幕,幾乎是本能地,轉頭看向院墻暗處。那裏站著雲戰和竹默,黑夜烏漆,什麽也看不清。

入宮?許清歡嘴角勾起淒涼的弧度,梁王府幾位侍妾她尚且擔心如歌,後宮佳麗三千,如歌又該怎麽辦?

“皇上。”許清歡輕輕地推開南瑾瑜,退後了兩步,與他拉開一小段距離。

“你可是還在氣我?氣我冷眼你受罪?”南瑾瑜攬許清歡的胳膊停滯在空中,神情痛楚:“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,那日你在萬壽宮說的對,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。你待我一如往日,而我之前卻將你的好當做理所應當……”

“是我負了你的情。如果你覺得,我們的約定還作數,再給我一個機會。我一定好好疼護你。”

許清歡抿唇沈思不語,院內寂靜,風吹過,院內枝椏隨風左右,地上樹影搖曳。

如果能嫁入宮中,恐怕北如歌也是高興的吧?哪怕前途兇險,只要是南瑾瑜希望的,她想,就像北如歌說的,哪怕拼了性命,也會去的。

能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,就算很苦,也是甜的吧?

“如果……發生一件事,如歌與公主殿下各執一詞,皇上會相信誰?”許清歡擡眸,將南瑾瑜的神情盡收眼底,一絲一毫的閃爍都不放過。

她知道南瑾瑷是南瑾瑜的心尖寵,但她同樣記得,進宮不過數趟,南瑾瑷對她的態度,難保以後兩方會出問題。

南瑾瑜本是極其認真地聽許清歡的話,聽到最後,臉色一僵,張了張嘴,最後沈默了。

雖然沒有回答,沈默卻成了最好的答案。

許清歡本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,只是,這一刻還是不免為北如歌感到心傷。

“那如果……有朝一日,容顏已蒼,甚至不能言語……皇上還會像如今說的,好好疼護如歌嗎?”

情不自禁,香蜜激動得兩行清淚躺下,模糊的視線裏,她好像看到暗處的兩個身影,有一個輕輕晃了一下。

“青絲白發,勿言口不能語,即便目不能視,此情不改!”

許清歡的眼裏,南瑾瑜神色真誠而堅定。她在心底輕嘆,罷了,這樣也未嘗不是好的……

“若要如歌進宮,還望皇上將金口玉言書於聖旨,以此為聘。”許清歡淡淡轉身,兀自推開房門,走了進去。“更深露中,皇上保重貴體,請回。”

一夜比一夜的風大,一夜比一夜的風寒。

“小姐……”舞清影看著倚靠著紫葉李的許清歡,心疼上前,將手中的淡藍繡花雲肩為她披上。

“清影,是不是快子時了?”

“是。”舞清影點頭,她張了張嘴,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——南峣暄不會來了,她去過南王府,林檎將她打了出來,並言下次再去就不會手下留情。

沈默許久,許清歡開口:“清影,你且去屋子裏守著,我要出去一趟。”

“小姐!”舞清影一個激靈,握住她的胳膊,勸阻到:“都這麽晚了,別去了。”

許清歡鎖緊淡眉,搖了搖頭,“如果不去,在屋子裏也是睡不著的。”

可是……舞清影最終還是沒法阻止她,只得看著她出府。

午夜的街道空空蕩蕩,今夜的天似乎比往日更沈,偶爾有幾家店的燈籠燭火還未燃盡。

“叩叩叩……”

“叩叩叩……”

許清歡握著冰涼的門環敲了許久,敲到手也冰涼。

“吱嘎”,一個老人將門打開一條小縫兒,探出一個頭來。本來眼睛還未睜得開,一見許清歡,不由得清醒。

終於等到人來開門,許清歡的小臉上浮現出笑容,擡腳就往裏邁,卻被老人擋住,急急關上了門,讓她碰了一鼻子的灰:“北小姐請回!”

許清歡摸了摸被撞得有些疼的鼻子,直接擡手拍著門:“爺爺,您開開門。我找南王殿下有事,您就讓我進去吧!”

“要不,你進去請示南王殿下再讓我進去也行。”許清歡貼著門口著急地說。

“小姐,王爺說了……”老人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,“不能……不能讓您進府。”

“為何?”許清歡面上一驚,貼著門問著:“是不是您記錯了?您能不能再去問問?”

“小姐,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。夜這麽深了,您還是早些回府吧!您一個姑娘,這麽晚出門,本就不安全……”聽著許清歡的追問,老人心裏也是有些不忍的。

“不可能的!不可能的!”阿九怎麽會不見她呢?

許清歡反身往外跑了幾步,望著高高的院墻,抿唇深思片刻,心下一橫,腳尖輕點,縱身一躍。身影在屋檐上閃過。

“清歡小姐,請您不要為難屬下。”在南峣暄院子的院墻上,林檎身負一柄長劍,衣闕在風中翻飛。

先前,她一直在想,為什麽阿九不來看她。想了很多理由,卻沒有一個理由能說服自己。一直到南王府的門口,她仍舊不相信,阿九是不見她的。而現在……她信了。“為什麽?”

林檎有些為難:“清歡小姐還是請回吧。”

“為什麽?”許清歡立於院墻,直視著林檎的眼睛,倔強地追問。

“清歡小姐……”

“既然你說不出來,我親自去問他!”許清歡身影一晃,人已落到南峣暄的房門口。

就在手觸碰到門的前一刻,被林檎擋了回去。

許清歡擡手就是一道掌風揮了過去,其力道讓林檎接得也有一兩分費力,不由得震驚地看著她,顯然他未曾料到許清歡的武功這麽好。“清歡小姐,得罪了。”

兩個人就在門前,你來我回,一個要推開門,一個死守門,過了幾十招,仍然在門口過手。

“林檎,你讓開!”許清歡有些氣急,她怕下手太重傷著林檎,可是林檎又實在難纏。

林檎立於門前,面無表情。

“阿九!你出來見見我,好不好?你別不理我,好不好?如果我錯了,我改,好不好?我聽話,你出來,好不好?”許清歡望著屋內懇求道:“哪怕跟我說句話,可不可以?跟我說,為什麽呀?阿九……”

一聲聲好不好,聽得門口的林檎都不由得握緊了劍柄以掩飾情緒,不知道屋內的人,此時是何心思。

“你進宮前,就該想到這樣的結果。”屋內傳來淡漠的聲音,驚得燭火都顫動。

許清歡立在原地,腦子一瞬間發懵,很快反應了過來,欣喜上前解釋到:“不是的,阿九!進宮的不是我!你知道的,當時我是在南王府的呀!等我回去的時候,事情已經發生了。我沒有……”

“是不是,也只有你知道。”南峣暄打斷許清歡的話,淡漠的聲音,如同利箭的話深深地刺進許清歡的心臟。

“不是我!真的,阿九你要相信我!”她仍舊努力懇求著南峣暄。

“誰的罪,誰受罰。”

許清歡啞然,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,一顆一顆往外掉。

他寧可相信別人的傳言,也不相信她……原以為,他會是最心疼自己的,到頭來,滿背的傷痕成了他拋棄她的理由。

她的背似乎火辣辣地泛著疼,像是紅鐵烙上去一般。是一種印記,代表著恥辱。

她不介意別人怎麽看她,可是……阿九怎麽可以……怎麽可以?

她哽著聲音問:“所以,你才不來看我,不見我?”

屋內沒有了回應,仿佛剛才的聲音是幻覺,一切不過她在自言自語。

“清歡小姐,請回吧。”望著許清歡滿是淚痕的小臉,林檎不忍心地出聲,希望她盡快離去,也好少受些傷人的話語。

“我不走!”許清歡繃著下顎,紅著眼瞪著門口,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:“除非你親自趕我,否則死也不走!!”

沒有動靜的屋內,沒有讓她進去,也沒有讓她走,不禁讓許清歡幾乎沒了色彩的心裏有一絲絲光亮。

可是,下一刻,門“嘭”的一聲打開。

還不曾看進屋內,茶盞、茶壺橫飛而出,摔在她的跟前。那“嘩啦”的一聲,碎的不知道是什麽。

許清歡一張小臉血色盡失,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屋內滅了燭火,心若死海。

林檎欲擡腳上前,最終還是忍住收回。強迫自己別開臉,不去看她受傷的神情。

久久地,許清歡輕笑一聲,眼淚滾落。

她緩緩轉身,拖著沈重的步子,漸漸走出南王府。

天公很作美,從她出南王府那一刻就下起了雨,越下越大,將許清歡從頭到腳澆了個透。

街道兩旁的燈籠已經熄滅,不知道是紅燭已盡,還是受不住這場雨的洗禮。

一步,一步,又一步,許清歡在街頭慢慢地挪動。

一場秋雨一場涼,深秋的夜雨,孕著初冬的寒氣,罩住整個璇城。

漆黑的夜裏,雨落在青石板上的“嘩啦”聲,風刮過,店家門前掛著的旗幟,燈籠似乎要被風撕裂。

“啊!!哇嗚嗚……”許清歡蹲坐在地上,環抱著腿,將頭深深地埋進雙膝,無助地哭泣著。

濕透的衣裙貼著她瘦弱的身子,雨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,打在她的肩上,打在她的頭上,雨水混著淚水,打濕她的衣袖。

她找到了親人,可是就是她的親奶奶,面善心毒,竟要送她去死!

她找到了阿九,可是他卻不相信她,在她最需要的時候,將她推入深淵……

原以為找到了的,卻又突然全都失去。

為什麽?她明明才感覺很幸福的,下一刻就跌入地獄? 為什麽?如果註定失去,為什麽還要得到?

如果早知道,她寧願什麽也沒有……

什麽也沒有,就不用害怕失去;什麽也沒有,就不用擔心失去後,心口會很疼很痛了……

不知過了多久,好像她已經被雨打得麻木,沒有了知覺,腦袋好重,重到好像承受不住,世界已經坍塌。

“清歡……!”

許清歡強撐著眼皮,模糊中看到北如深焦急心疼的臉,他抱著她,懷裏好溫暖:“哥哥。”

“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?”北如深將許清歡抱起,“沒事了,哥哥帶你回家。”

一聽到“家”,許清歡又“哇”地一聲哭了起來,抱著北如深哭得撕心裂肺:“他們都不要我了!都不要我了!我沒有家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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